不小心在老挝吃了鬣羚肉的我，在枪声中睡去...

今天是老挝的故事。

我坐了两个小时颠簸的摩托车，来到一个山谷深处的村庄，但这不是我要去的地方，下了摩托车，向导带着我从村里出发，步行3个多小时，翻过了一座半的小山，来到了另外一个安静的小村庄，这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这个老挝村庄离国境线很近，翻山去到中国也只要3个多小时，和去老挝最近的村庄一样的时间，但去到中国那边会比去到老挝那边买生活物资更方便，所以这个村子里的人去中国更多一些，他们都会讲差不多能听懂的汉语，花人民币，甚至在中国有自己的摩托车。其实这里的人和山对面的中国村子里的人以前同是一个部落，后来种种原因分在了国境两侧。

山脚下就是村庄，最远的山就到了国境线

2005年以前，这个村子种植大麻为生，后来政府出动警力才解决了问题。村子里现在有150多口人。

翻过山顶看到眼前山坡上村庄的时候，我发现和我的卫星地图不一样，地图上村子在对面的山坡上。向导告诉我一两年前村子从对面山坡搬到了这边。我问原因，招待我们的大叔给的理由是，这边的山坡面对着东边，可以在太阳一出来就接收到阳光，对面的山坡背对阳光，他们觉得不好。我不知道这理由是不是真的，至少听起来充满希望。

对面光秃秃的地方就是村庄的旧址

我们决定借住在大叔家一晚，明天上山。虽然我们到达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但大叔还是张罗了午饭，还特意穿上裤子（本来穿的是短裤）去外面取回了羊肉干巴，不知道是去别人家买的还是自己制作的，我看每家每户房子外边都有一个小棚子，从外面可以烧火，里面没有明火只有架子，看起来是用来烤东西的。

午饭很快被女主人准备好，但她没有和我们一起吃，这大概是那边的习俗，吃饭的有我和向导，还有大叔和他的儿子，儿子已经29岁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饭菜看起来很可口，主人们招呼我多吃，着重介绍了刚才取回来的山羊干巴和另外一碗狗肉，狗肉我肯定是不吃的，羊肉味道有点奇怪，不过老挝菜味道奇怪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又吃了两块我感觉到哪里不对。

问主人，羊是养的吗？主人们连连摇头表示怎么可能是养的呢，有一种我们可没有怠慢客人的感觉，并告诉我，羊是山上的，我用拇指和食指比成枪的样子，然后说“bang”，大叔和儿子一起点头，好的，这个菜我也不会吃了。

我问是不是麂子？他们听得懂这个词，告诉我不是，然后我伸出双手的五个手指比在头顶两侧，示意有这么大的分叉的角，他们表示知道我说的这个，但不是这个，看来不是水鹿。

我又用两个食指比在头顶上方，他们频频点头，看来我吃的是鬣羚。在我们甚至还不能确定生活在这里的鬣羚是哪个种的时候，我已经吃过它了，这真是个遗憾，但这样的事情在不远的历史上一直都在发生，只不过可能大多数人不会意识到即便现在，仍然在发生。

鬣羚肉真的不好吃，有股怪味。

那桌饭还在继续，旁边有一碗里面是小鱼和小螃蟹，显然是我来时候路过的那条小河里捞的，我问小河里鱼和螃蟹多不多？答案当然是多，正如我在老挝大大小小的各种溪流、河道还有池塘中见到的那样，鱼是真的多，以及，抓鱼的人也是真的多。

我又问河里有没有乌龟，答案是我们这里有两种龟，一种在水里，叫大头龟，另一种在山上，说不出叫什么。以前很多，现在都没有了。我问山上那种龟壳是什么颜色？黄的。应该就是凹甲陆龟了。

被兜售的凹甲陆龟

年轻人补充到，我们这里不吃龟，都是你们中国人抓走的。他们什么都吃的习惯让我无法相信他们竟然不吃龟，但是如果能卖给中国人换钱的话，他们不舍得吃我倒是相信的。

老挝人说的水里的龟，平胸龟 图片来自网络

不过我还是为，你们中国人把我们什么什么抓光了这样的句式赶到脸面无光。大头龟的中文正名叫平胸龟，我觉得平胸龟这个名字特别好，一听就有一种可保一方平安的感觉，但是俗名被取了个大头龟，这名字一听就危险了。

平胸龟的头确实大，有可能的解释是这种龟生活于溪流中更多以螺或者虾蟹为食，因此需要更强的咬合力才演化成现在头比较大的样子的。但是头大和头大能有什么狗屁关系？这个国家的雄性智人这么缺乏自信的吗？还有我在安徽听出租车司机告诉我，平胸龟可以治痔疮，好的，什么都能治，扯淡的理论缔造了这种神奇的动物，可以推荐平胸龟为扫黄行动吉祥物了。

桌上至少还有酸菜和竹笋可以吃。

饭后我给大叔和他的儿子看我手机里准备好的动物的照片，他俩交换吸着大竹筒做的水烟指点江山。

老虎没有了，豹也没有了，看到云豹的时候，表示这个还有些，并且补充到，猫科动物里面，40KG以上的没有了，小的还有。我想了想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些动物的体重的，又想了想这些动物是怎么没的（戳：麂子漫山吼，头顶巨角的水鹿正穿行于老挝的雨林）。

前年，我们还是在老挝看到了希望

问了一圈下来，虽然有蹄类听起来还比较多，尤其是版纳已经很少的水鹿在这边还很多，但穿山甲以前挺多现在见不到了，灰叶猴以前有一群现在没有了这样的故事也不少。我仿佛听到的是我们曾经发生过的历史，也想着那些他们说着没有了的动物如果调查还不算太晚可能还有机会。

下午我去村子里转了转，遇到有一家在收拾晚上要吃的小鱼，以鮡和鳅为主，又在河边遇到了另外一个刚刚收获了的渔夫，他的收获是以鱲为主，显然鱼种类的区别来自于两种不同的捕鱼方法，这里的鱼多，人们捕鱼的方式是全方位的，不只两种，不管鱼是游动在水面还是躲藏是水底的石缝，不光白天还是晚上活动，总有一款捕捉方法会适合。

河岸边男孩们在玩一种类似于我们抽陀螺的游戏，陀螺通过互相碰撞分出胜负，我没看懂也没玩过。女孩则在河道中洗澡和洗衣服。

洗澡我就没有看主要看了看洗衣服，清澈的河水从山谷中汇聚流下，在洗衣服的地方添加上洗衣粉，带着冲洗衣服制造的泡沫继续顺流而下，流过村民抓鱼的地方，流向我那两个小时摩托车路程上经过的一个又一个村镇。

流出村庄的河水

向导指着水中的藻类跟我说现在的水质不够好，会有这些，以前是没有的。野生动物什么时候，怎么没的？是我们经常思考和企图论证的问题，对于这个闭塞的村庄，人们生活在这里，长久以来如此抓鱼，每天吃鱼仿佛鱼是抓不绝的，抓鱼的人能去的地方终究是有限的，但鱼是离不开水的，如果水被污染、阻断或者没有那对于鱼可能才是真的灭顶之灾。

我虽然不曾亲历，但这样的灾难曾经在我们这边发生过，也让我们现在仍然承担着后果。我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就像午饭我没有提出他们不应该吃野生动物一样。这里的人们也应该穿干净的衣服，也需要足够的蛋白质。

村子里散养着水牛、猪和鸡，但那不一定是可以自己享用的肉，就像和顺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牛，但我没有在一家看到有牛肉吃的。

散养的水牛

另外这些在村里闲逛自由自在的动物，如果真的被当作日常蛋白质来源恐怕是远远不够的，当我去过一个集约化的鸭子养殖场后，门仅仅开了一个缝后那冲散出来的味道让我至今难忘，所以你以为为什么那么多的烤鸭店能让你随时吃到鸭子呢？

不过，村里人对于打猎的投入还是很高的，我在想也许把上山打猎的精力用来搞搞养殖也许可以满足蛋白质的需求，不过这都只是也许，而发生在眼前的情况是打猎就是生活习惯，没有人觉得这不对，还能满足生存的需求，我没有看到停下来的理由。

老挝猎人

我坐在山坡上的一个平台上看着下面的房屋，对面山谷里传来打猎的枪声，平静没有一丝被打破，连在地上啄食的鸡都没有抬起头，这里的一切已经习以为常。

晚饭的时候，大叔的儿子没有在，吃了一半才回来，带着头灯背着猎枪，扔到桌上一只松鼠，神情之中有得意也有失望。大叔的孙子匆匆吃完晚饭，背上一个小篓，拿上一个后有皮筋前有铁签子的叉子，带上头灯叉鱼去了，由于村子里没有通电，所以晚上出门都带头灯。

捉鱼去的小孙子

晚上我们已经睡下，听着年轻的猎人归来，不知道抓到了多少食物。不知道他会不会在以后有机会成为一名护林员，给年轻的保护者讲讲他小时候见到云豹的故事。

第二天上山，我经过村子曾经的位置往上爬，虽然人不多，但我看到人类对自然改造的能力之强大，倘若日后拥有了机械，那将更是可怕。向导告诉我现在砍树已经被叫停了，他让我看一根通向我们昨晚住的村子的管子，它用来把山坡上的泉水引到村子。

向导跟我说，有森林有水，没有森林没有水。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通过多学科的考察研究论证过这个结论，但是看起来道理人们已经懂了，我认为这比什么都重要。

在山梁上，距离国境线只有不到1000米的地方，向导告诉这里会有老挝的人和牛过路，也会有中国人过来这里挖蘑菇，看看旁边大树上熊的树巢，我决定把红外相机安装在这里，看看在边境上活动的野生动物们。

熊的树巢，你看不见就对了

下山之后回到村子，我们继续赶路，天黑前要走到停着我们摩托车的外面的村子，走的时候路过了村子了的学校，只是一间教室，只有一个老师，是外面村子的人，今天刚好不在。我的向导告诉我，黑板上的内容讲的是，明天会是美好的一天，太阳会升起，蜜蜂会飞舞，因为花儿会绽放。我觉得说的很对，因为我在山上确实被蜂蛰了。。。

我想，这教室，会是这村子最明亮的地方。故事本该到此结束。

在出去的路上，我们偶遇了那名唯一的老师，带着三个他的学生，我们热情的打了招呼，告别时，老师背起猎枪，带着学生继续上路。

今天是山下的故事，下一篇，讲讲老挝的山上，和我为今天这个绝望的故事猜想的有可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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